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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西浮梁地理文化的密码——北斗书院

一个28万人口小县的精神传承

2025-07-25 14:14 国家旅游地理

摘要:国家旅游地理7月24日讯 江西,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,孕育了无数璀璨的文化明珠。浮梁,这座曾孕育景德镇的母县,以其“瓷之源、茶之乡、林之海”的美誉驰名中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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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家旅游地理7月24日讯(撰稿 张树安) 江西,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,孕育了无数璀璨的文化明珠。浮梁,这座曾孕育景德镇的母县,以其“瓷之源、茶之乡、林之海”的美誉驰名中外。在地理版图上,浮梁宛如一颗镶嵌在赣东北的宝石,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光芒。这座拥有28万人口的小县,在历史的长河中,不仅经济富庶,陶瓷文化更是星光灿烂,文化名流辈出。尤其是近代史上,浮梁浮北乡村重文兴教,商业文明与文化自建相互交融,培养了一批批文化俊才。这些出自乡野的文化传承人,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,虽短暂却耀眼,为近代地方文化的兴衰留下了闪亮的光芒。

北斗书院:地理坐标上的文化灯塔

浮梁北乡,大小北河蜿蜒流淌,孕育了这片土地璀璨夺目的文化瑰宝。回望历史,浮梁北乡的书院、书堂、私塾,如繁星般点缀其间,照亮了无数求索的心灵。其中,北斗书院无疑是最为耀眼的一颗。

北斗书院创始于清末光绪年间,虽初创倡导者与具体年份因史料缺失暂未确考,但这丝毫不影响其诞生之初的宏大气象。彼时,千年古县浮梁按方位分设东南西北四大书院,承载着北乡文脉与希望的北斗书院,雄踞于北乡的中心腹地沽演下村,即今沽演粮站一带。从地理空间上看,它宛如北乡的文化心脏,源源不断地为周边地区输送着知识与智慧。

然而,岁月无情,现代公路穿院址而过,只余下院址上部分残垣断壁、缩小的水塘和一块残碑,静静地诉说着往昔的荣光。尽管如此,我们仍能从曾在北斗书院求学、后在储田中学任教并在景德镇工作的江村郑惟馨老人的回忆文章《北斗书院》中,窥见这座文化殿堂的壮丽图景。

“北斗书院,坐北朝南,气象庄严!迎面便是一座雄伟的门楼,其上‘北斗书院’四个大字,横贯苍穹,气度非凡。门楼两侧,各砌有约六米高的方砖墙,通体以石灰粉刷,洁白如雪,呈‘八’字形傲然撇开。门前,一片宽阔的绿茵如毯,静候着求学的脚步。步入其中,但见布局精妙,处处讲究对称之美。其建筑规模宏大,空间异常宽敞,整整一百间房室,鳞次栉比,皆为两层楼房。内设会议厅、工作室、仓库、教室,功能齐备。穿过正门,两侧楼房间,豁然开朗处是一个宽阔的大操场。操场尽头,池沼如镜,花圃溢彩。池沼周边,垂柳依依,随风摇曳;空地与花圃旁,松柏苍翠,翠竹挺拔,各色花草点缀其间,生机盎然。书院最深处,一座魁星楼阁拔地而起,直指云霄!其楼阁顶端,四角飞檐翘起,气势磅礴。登临绝顶,极目远眺,方圆数里,尽收眼底,令人胸襟为之开阔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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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斗书院模拟图。(国家旅游地理 制)

书院架构与功能:地理文化生态的微观呈现

北斗书院的架构独特,设山长一人,财务一人,杂役、巡察(负责山长和书院保护,到各地巡察催送田租)若干人。这里没有专门的教书先生,因为书院自身从未直接开办过官办学校或常规教学,虽曾办过几期经学(即私塾),但与书院的主体功能是分开的。简言之,书院本身“兴教而不教学”。

这一特殊架构与功能,与古代书院的性质紧密相连。我国传统书院大致肩负着六大神圣使命:教育教学,设经学讲堂培养生员;管理地方教育,选拔人才,其职能颇似今日的教育局;学术研究、交流与传承,乃思想激荡的殿堂;社会教化与时政监督,担当一方文脉的守护者;图书资料的贮藏,犹如古代的图书馆与档案馆;文庙祭祀功能。如著名的白鹿洞书院,往往六者兼备。而北斗书院则相对简单,它并不独立承担常规的办学之责。书院虽拥有完备的教室、房间、课桌板凳等设施,但主要延请地方上享有盛名的教书先生前来开堂授课。书院无偿提供教室和教学用具,却不支付先生薪金,先生的收入全凭其学识魅力吸引学生缴纳学费。这种模式使得先生学问越精深,慕名而来的学子便越多,收入自然丰厚,培养出的人才也更显卓越;反之,则难免门庭冷落。清末的朱之翰先生便是极负盛名的典范。

历史变迁:地理环境与时代浪潮的交织

民国新风:新旧交替中的文化传承

及至民国,科举废除,老学究渐失市场,新学之风日盛。此时,江村的郑伦元先生,既是山长,也是教书先生。他身为留日归来的海归学子,学识新锐,备受推崇。撰写北斗书院回忆的郑惟馨先生,以及江村的郑振球先生等,都曾师从郑伦元,并引以为毕生的荣耀。

民国时期,继朱之翰先生之后执掌北斗书院的,有其子朱舫良先生、其孙朱大绶先生。朱大绶先生升任国民党浮梁县党部书记长后,则由朱大来先生继任山长。江村的郑景尧先生,是沽演北斗书院的最后一任山长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北斗书院除山长外,还设有校董会。陆续有十多位校董,如严台的江资甫先生、流口的张佩贤先生、后来还有梅湖的姚以南先生等十多位地方权贵贤达,都曾担任过书院校董,为书院发展倾注心力。这些校董不仅是地方的经济精英,更是文化传承的推动者,他们的存在使得北斗书院在地方社会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称谓转变:动荡年代的特殊印记

北伐战争之后,北斗书院的主事人称谓悄然变化,不再称“山长”,而是改称“团总”。这一转变或许正是那个动荡年代的烙印。军阀混战,割据一方,“有枪便是草头王”,枪杆子往往意味着话语权。用团总之名,或许有用枪杆子护卫笔竿子之意。

当时的北斗书院,虽非北乡的最高行政权力机关,但绝对是北乡最具权威、最有话语权的地方。书院每年会召集一两次集会(实为校董会),由团总负责总召集。会议内容关乎北乡公益事业的新建与重修,更肩负着调解全乡各村乃至个人之间复杂的山田纠纷的重任。因为乡民们世代相传着一个朴素的信念:有了纷争,就要去找当地最有学问、最有威望的人来主持公道。北斗书院,正是这样一个汇聚了北乡顶尖文人与所有权贵精英的神圣殿堂。例如,校董张佩贤先生曾任六区(江村区)区长,姚以南先生后曾任五区(峙滩)区长,朱大绶先生更是官至浮梁县党部书记长。

悲剧降临:战火中的文化浩劫

书院自身拥有良田千亩的雄厚产业,其收入除维持书院日常运转外,更有一项惠及北乡的善举——资助北乡优秀学子外出深造。尤为关键的是,书院团总手下,掌握着十几条枪。在乱世之中,这便象征着绝对的权威与话语权。然而,这些枪在兵荒马乱的民国岁月里,也成了惹人垂涎的“好东西”。那时,红色政权已在北乡大部分地区星火燎原,流口、儒林、柏林、溠口等地,皆是共产党人活跃的区域;而石溪以北,则是白区的顽固堡垒。红区白区,对这十几条枪无不“心仪不已”。甚至邻近的祁门高塘,也组织起义勇队,三番五次深入北乡“围剿”红军。

历史的悲剧,在1934年农历八月二十三那个夜晚骤然降临。高塘义勇队从勒功翻山,直扑溠口,未遇红军,竟悍然洗劫溠口,焚烧三幢民房。随后,这群匪徒绕道到沽演,将魔爪伸向了北斗书院。他们不仅劫掠了书院的珍贵财物,更夺走了所有枪支。为了掩盖罪行,便于逃窜,这群文化刽子手竟丧心病狂地纵起一把冲天大火。熊熊烈焰吞噬着这座承载着北乡文脉的殿堂。那一刻,书院的教工、学子、当地村民以及大刀会志士,无不悲愤填膺,他们不顾一切地全力追杀高塘劫匪,沿河一路追击至下黄,可惜最终失去了匪徒的踪迹。劫匪们则经石溪转沧溪,从白毛仓皇逃回了高塘。

创办仅五十余载,凝聚着北乡无数心血的北斗书院沽演校园,就这样在冲天的火光中化为灰烬。这是北乡文化史上一次惨痛的浩劫。

薪火相传:废墟中的文化坚守

书院剩余的田产,由朱大绶先生主持,按北乡的乐农、桃墅、全民、新政、兴田、峙滩六所中心小学平均分配,其收益仍用于兴办教育,延续着书院的文教薪火。而那些曾为书院呕心沥血的校董们,也依然矢志不渝地投身于教育事业。朱大绶先生回到溠口创办乐农初级中学;张佩贤先生则在流口,利用宗祠承恩堂办起了国民学校(张有帮、张纳容等曾在此求学);姚以南也在梅湖兴办学校(据说至今健在的陶学渊先生曾在该校执教)。

三年后的1937年,张佩贤先生再次挺身而出,发出重振北斗书院的强音。原来,自民国九年开始,张佩坚先生便在中渡口购置大片土地,兴建了一片坐北朝南、阳光普照的门面房,取名“朝阳巷”,门楼高悬“朝阳门”匾额,房屋用于出租。1937年,张佩贤先生力主在朝阳巷21号重办北乡公所与北斗书院,并亲自担任山长。原北斗书院的学东们,绝大多数都参与进来。此时的北乡公所,成为北乡人士议事决策之所;而朝阳巷的北斗书院,则化身为北乡学子前往景德镇求学或经景德镇外出深造时,一个温暖的落脚点与精神驿站。

这座承载着流离文脉的景德镇朝阳巷北斗书院,伴随着景德镇的解放,因时代变迁及原校董的命运转折,最终于建国前废止。从沽演初创到朝阳巷落幕,北斗书院存续凡七十余载,其命运跌宕,令人唏嘘。

人才辈出:地理文化滋养的精神硕果

北斗书院,曾走出了一批黄埔军校学生。目前所知,仅仅今江村乡一个乡,就有三个学子走进了民国时期的中国历史,他们是“共和国不会忘记的烈士”、中共早期隐蔽战线的大英雄江式训,曾经著述出《抗战必胜论》的国民党少将朱云影,中国民主建国会34个创党元老之一的林涤非。可以肯定,建国初期北乡许多有文化的干部、教师,多从北斗书院走出。这些杰出人才,不仅是浮梁的骄傲,更是北斗书院文化滋养下的精神硕果。

当代回响:地理文化传承的新征程

近年来,浮梁人对本土文化的关注与热爱日益高涨。基于浮梁历史的灿烂文化,张干明、钱锋先生倡议成立北斗文化研究会,张树安研究员以心血梳理北斗书院兴衰脉络,恰如为焦渴的田野引来大小北河一渠清流。

去年,惊闻承载着北斗书院最后记忆的景德镇老城区的朝阳巷,将被陶文旅开发的消息,张树安、张田安两兄弟匆匆赶去,用镜头定格下了那些弥足珍贵的影像。至于北斗书院在朝阳巷的具体运行情况,那些尘封的细节,就只能寄望于未来成立的北斗书院文化研究社,去深入挖掘、细致考证了。

北斗书院是曾经浮梁北乡的文脉,也是浮梁北乡茶瓷商贸的商脉,是浮梁北乡曾经的精神文化家园。其兴教读书求学之风一直延续至今,正如清乾隆版《浮梁县志》主编凌汝绵在《昌江杂咏》所言“十户人家九读书”。近年来,峙滩镇及峙滩流口村率先倡励学之风,兴田接着跟进,经公桥港口有位叫计雄杰的老板,每年个人拿出钱奖励全镇考上大学的学子。浮北读书之风越来越浓烈,浮北人才辈出如大小北河源源不息。

在地理的坐标上,浮梁以其独特的自然与人文景观,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。北斗书院的兴衰,不仅是浮梁文化的一个缩影,更是地理环境与人类文明相互作用的生动见证。它让我们看到,在历史的长河中,文化的传承与发展离不开地理环境的滋养,而地理环境也因文化的积淀而更加厚重。愿浮梁的文化之光,在未来的岁月里,继续照亮这片土地,吸引更多的人去探寻、去传承。

责任编辑:马  新 祁铎才

值班总编辑:詹晓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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